张宗子

独往湖心亭看雪。

 

【宇龙】半身(七)

*完结章,有一点点长

*没想到我还有填完坑的这一天

*会有一个比较甜的番外(······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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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朱一龙陷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反侧了下半夜,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陷,陷到床垫里,地板里,一层一层缓慢地往下坠去,很快光消失了,幽深的黑暗渐渐围拢过来。

他惊醒翻身,黑暗退去,但他知道它还在等着他,险恶地埋伏在未来的某一个暗处,伺机夺取他的一切,告诉他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背叛和痛苦是真的,从没有真心,五年前你失去的五年后你还将失去,以同样的方式,只不过不长记性撕开的陈年伤疤会更痛而已。

可是心底还是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跌得再疼,那个人也是白宇。

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么凄凉的夜。*


闹钟响起的时候朱一龙才惊觉天亮了,他揉揉眉心,光着脚走到窗边,半拉开窗帘,眯眼看向窗外。冬日的天色还在矇昧中,城市还未醒来,远处的影视城晨光里看不分明,只有安静沉默的轮廓,这样的时刻总让人有些萧索,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徘徊在这寂寞的人间,寻不到出路。

晨光下梦的遗存很快蒸发殆尽,朱一龙出了会儿神,余光瞥见楼下的人影,愣在了原地。

道旁的路灯还亮着,白宇仰头站在灯光下,指间夹着烟,那一点火星在晨风中瑟缩着,忽明忽暗,朱一龙盯着那点火光,忽然被刺痛了眼睛,眼底泛起湿意。

白宇似乎没想到朱一龙忽然出现在窗边,愣了愣神,随后只是默默和他对视。朱一龙垂眼看他,突然发现那种往下坠的感觉消失了,手脚逐渐回温。他按着心口,仿佛能听到心脏苏醒的声音,问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想逃到哪去啊。

路灯突然全部熄灭了,仿若停止的时间开始流动,门外助理的声音和敲门声一起响起,白宇手上的烟燃到尽头,被他轻轻抛进垃圾桶。

朱一龙离开窗边,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白宇的头像下跟着一句“给你带早饭,等会儿见”。

点开微信,这句话躺在一长串注意事项下面。

朱一龙这才想起来吃药,去翻床头的袋子,每个药盒上都写了字,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多少。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脚步一转又到窗边去了,路灯下空荡荡的。他干脆把窗帘全拉开,被乍破的天光晃了眼睛,想着,就这么办吧,还能怎么着。



02

导演特意将最后一幕留到最后拍,从早拍到晚,那一声“卡”响起的时候,朱一龙穿着沉重的戏服躺在地上,恍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白宇默不作声地拉他起来,帮他拔出胸口的道具剑,一旁的工作人员见了笑说:“圈里都说宇哥和龙哥王不见王,关系不好,现在看来流言真的不能信。”

“是不好”,白宇笑说,“你看龙哥上次请你们吃饭都没叫我,不厚道。”

又悄悄瞥了他一眼,有些紧张。

“看你太累了就没叫你,怎么又成我的不是了。”朱一龙笑着轻轻推他,白宇松了一口气,捂着胳膊“哎哟哎哟”就演上了,拉着朱一龙要他补上。

工作人员们都知道他没架子,马上抗议,龙哥要先和我们合影,宇哥你也不许跑。

拍了一轮下来,白宇笑得脸都僵了,伸手揉揉脸,余光瞥见朱一龙脸上有些疲色,于是不露痕迹地带着人往人群外移动。

化妆师手脚很快,两人将脱下的服装还给了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其余人都麻利地收拾好了,很快化妆间就只剩下他们了。


“明天白白的幼儿园就放假了,你,你有空的话就和我一起去接她吧。”

朱一龙不自然地偏过头,错开白宇愕然的视线。他侧脸温柔美好,那一段颈线像远山如黛,是他所有的绮梦迷思的开端。白宇愣愣地盯着他的身影,觉得自己像一只充满了氢气的气球,一直往上飞,往上飞,稀里糊涂一下撞入柔软的甜蜜的棉花糖似的云朵里。

“好。”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变了调,白宇紧张地盯住朱一龙,生怕他改变主意,立马补上:“我有空,有空的,没有别的事,我们,我们一起去,你可别改变主意。”

朱一龙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白宇面前,白宇巴巴地看着他,像等待一个未知的审判。

突然一把钥匙被亮了出来,躺在一只手的手心里,白宇愣愣地看着朱一龙,似乎突然傻了,目光在钥匙和他脸上转来转去,不知所措。

朱一龙见他迟迟不接,有些瑟缩地收了收手,白宇立马迅捷地抓住他的手,两只手手心贴在一起,隔着一把打好了很久的,被握得滚烫的钥匙。

白宇结结巴巴地问朱一龙:“哥哥,可以吗?”就像他五年前告白时一样,结结巴巴地祈求一个点头。

他两次都得偿所愿了。


03

小姑娘刚从午睡被叫醒,还有些困倦,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白宇给她拧了热毛巾擦脸,心虚地交代她:“等会儿如果爸爸问起来今天睡了多久,就说和平时一样,别说刚醒,知道了吗宝贝?”

白白对险恶的成年人的世界一无所知,懵懵懂懂地点头,在白宇脸上亲了一口:“不告诉爸爸,是白白和大白的秘密。”


朱一龙怕小姑娘午睡睡太久晚上没困头了,不许她多睡,出门工作前特地再交代了一次白宇,白宇抱着小姑娘信誓旦旦地点头。白白也学着点头,伸出小手搂着朱一龙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奶声奶气地保证:“白白乖乖的,爸爸再见。”

朱一龙亲亲女儿,小声和白宇也说了声“再见”,然后低了头带着微红的耳朵就往外赶,把白宇一叠声的“哎哎哎,路上小心”关在门后了。

到了点,白宇看着小姑娘恬静的睡脸,想到生她的那个冤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实在不忍心叫她,蹲在小床边看了许久,等腿都麻了才发现太阳都要落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叫醒她。


擦了脸又白宇又抱着她去落地窗边坐着,给她醒醒神。父女俩一起坐在落日余晖里,白宇享受着安定静谧的气氛,怀里沉甸甸地抱着一个小的,想着另一个大的。

他时常在这里留宿,拥有着这里的钥匙,他能和朱一龙坐在一起看一部电影,在一起苦恼点哪一家外卖,跟着他去哪家火锅店吃饭,却始终不能走回他心里。人都是贪心的,他回到了“朋友”的位置上,又想回到爱人的位置上,可是朱一龙看似包容接纳他,其实那个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心结始终没有消失。

有时是在一起吃饭时,在氤氲的热气后,或者是在看着他和白白玩闹时,朱一龙走了神,那个心结就跑出来了,那些伤感和难过也跟着显露,白宇想去抱住他,告诉他别想了,我一直爱你,却又怕被他推开。


怀里的动静唤回了白宇的思绪,他收拾好情绪,亲亲女儿的发顶,“怎么了?”

小姑娘清澈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因为大白看起来好伤心。”

白宇愣了愣,不想对小姑娘撒谎,“是啊,大白有一点点伤心。”

“大白是因为今天我睡多了,会被爸爸骂,才伤心的吗?”

白宇摇摇头,认真告诉小姑娘那不是伤心是心虚。

小姑娘无意识地揪着睡衣下摆,那双像极了她另一位父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似还在努力思索,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宇暗暗笑了笑,心想连这点都十成十的像,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她坐在窗前,看落日余晖一点点爬着,从脚背慢慢爬动到角落的君子兰上。

那盆君子兰是他们上几个星期从超市搬回来的,两个人工作都忙,一直养的不死不活的,叶子都有点发黄了,白宇突然觉得有点愧疚,心想什么时候好好养养。


“大白,我知道了,你是因为爸爸才伤心的吗?”白宇回过神来,把目光从那盆命途多舛的绿植上移开,对上小姑娘亮极了的眼睛,有一种仿佛被看穿的感觉。“爸爸也因为大白很伤心,总是睡不着”,小姑娘苦恼地皱起秀气的眉毛,“我不想要你们两个伤心,我想要爸爸睡得好。”

白宇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敏锐,竟然察觉到朱一龙经常失眠,连他也是最近知道的。

“那白白知道爸爸为什么伤心吗?”

“因为大白说了让爸爸伤心的话。”

白宇怔住了。

“爸爸说,做错了事就要认错,然后改正,大白你和爸爸认错的话,爸爸就不会伤心了,这样大白也不会伤心了。”小姑娘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尽力板着脸显得严肃一点。

“那······”一开口白宇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几乎变了调,心脏猛的一沉,“白白知道我说了什么话,才让爸爸这么伤心的吗?”

伤心得马上离开,一刻也没停留。

“嗯······大白说要下一个不要爸爸,嗯······还有什么定不定的······还有不想,这么快······”

“不是爸爸说的,是爸爸和彭叔叔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听见的。”

回忆大人们只言片语的谈话再用她还未成熟的小脑瓜复述简直用尽了力气,她趴在愣住的白宇肩上,累得不想再说话了。


五年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所幸他这些年经常回忆,还是从记忆里捡回只言片语,顺着那一点线索他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捋了一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如遭雷击似的愣在了原地,连白白跳下他的怀抱扑向刚进门的朱一龙都没意识到。



04

白宇进来的时候,朱一龙正坐在床边看手机,说是看手机,其实是目光空茫地落在不知何处,握着手机发呆。

晚饭后白宇自然而然地留下了,和朱一龙一起把白白哄睡了,朱一龙和他说了晚安就进了房间,白宇在他门外徘徊,拼命打着腹稿,像一个马上就要上考场但脑子里空空如也的学生。

门里朱一龙听着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又紧张又甜蜜,欣喜完了又觉得酸涩,在他五味杂陈的时候,门终于被推开了。

白宇暗骂自己怎么紧张地忘记敲门了,浑身绷紧了走进去,在对上眼神后,两个人都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龙哥······”

白宇突然发现自己打好的腹稿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好干巴巴地叫了他一声,心一横,猛地上前两步单膝跪在朱一龙面前。

朱一龙被他吓得险些弹起来,又被按坐回去,一颗心经了这一遭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尚且还有余裕想到,这个场景竟和五年前白宇告白的场景奇妙地重合在一起了。


“哥哥,哥哥”,白宇捉住他的手,诚恳热切地看着他,那两个字被他叫的像是晚风轻柔拂过静水微波泛起,像是一个经常含在唇齿间的被忽略的誓言。

“五年前,那个除夕夜”,被握住的那双手猛地颤动了一下,白宇温柔坚定地看着朱一龙,紧紧握住他的手,“哥哥你去了我工作的地方吧,我就说我好像看见你了······你是不是,在走廊上听到我和别人说的话了?”

朱一龙偏过头去,手指紧紧的攥成拳,唇线绷紧,“我不想再听一次,你出去。”

白宇捧着他的脸颊,难得强硬了一次,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不听你怎么知道我们闹了个多大的乌龙?”

“你怕是听话没听全······我和老刘,就是走廊上和我说话的那个,我们挺熟了,他算是我的好朋友。那时我们突然遇上了,没想到他是负责人之一,工作结束了就在走廊上聊了几句。”

白宇安抚地摸摸朱一龙的脸颊,放低声音继续说着,“他问我之前谈的那个女朋友呢,我说早分了,他问我是谁外边有人了才分的吗,我说当然不是,我这不是年轻吗,但也不是那种混账······然后啊,我想想······他说他还以为我会和她定下来,我说感觉不对,再说下一个会不会更好,哪能这么快,太草率了以后天天吵架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朱一龙突然觉得有什么硬硬的圆环硌着自己的掌心。

“我打电话给你说要迟点回家,其实,其实是买戒指去了······”白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低了头挪开自己的手,一枚造型简洁的戒指静静地躺在朱一龙的掌心。


朱一龙心里一团乱麻,真相被揭露后的茫然震惊,和看到戒指的羞赧欣喜混杂在一起,一时心底激荡,连白宇什么时候耍无赖给他戴上戒指都没发觉,等回过神来木已成舟,也只好顺水推舟,同这个人过一辈子了。

“大了点”,白宇握着他的手左右瞧了瞧,“这些年瘦了不少,往后一定要补回来。”

他抬眼看他的时候,就像五年前借了酒劲跌跌撞撞地扑在他跟前一样,所幸五年过去终于有了长进,从结结巴巴涕泗横流到现在耍得一手好无赖,不过朱一龙也从没想过拒绝就是了。

白宇细细亲吻他的手指,忍了经年的眼泪落在朱一龙的指缝手背,像命运的隐喻,而他们终于走到了新的篇章。


“我这半生,只爱过你一个人。”

“你是我的半身。”


·END·


*出自萧红《呼兰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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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了!

感谢大家的陪伴!

之后会有带娃番外,还有我很想写的短篇校园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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